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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国后我才敢说:真正的巴基斯坦,和网上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

执着的小红花 · 昨天 20:44
飞机降落在拉合尔上空时,我把脸死死贴在舷窗上,手心全是汗。
下面不是我想象中那种黄沙漫天的荒芜,而是大片大片的绿色,纵横交错的公路和密密麻麻的房子。
但这并没能缓解我的紧张。
我的脑子里像有个弹幕生成器,自动播放着出国前,我在网上刷到的那些帖子和短视频。
“巴铁?别傻了,那都是宣传,人家骨子里瞧不起你。”
“单身女性去巴基斯坦?疯了吧你,等着被抢或者更糟的吧。”
“卫生条件极差,喝一口水就能让你在厕所里过完整个假期。”
每一条都像是一根针,扎在我即将踏上这片土地的勇气上。
我,林薇,一个在国内互联网公司干了五年项目经理的普通“社畜”,因为公司开拓海外市场,被一纸调令派到了巴基斯坦,负责一个移动支付项目的本地化推广。
说得好听是“海外事业部先锋”,说得难听点,就是去“开荒”的。
同部门的同事,看我的眼神里三分同情,七分庆幸。
庆幸那个倒霉蛋不是自己。
走出机场,一股混杂着香料、尘土和植物气息的热浪瞬间包裹了我。
真热。
比我们南方的桑拿天还要黏糊。
公司派来接我的人,举着个写着我中文名字的牌子,在一群深邃眼窝、高挺鼻梁的本地人里,显得格格不入又格外醒目。
是个叫阿里的本地员工,我的项目助理。
他看到我,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,牙齿白得晃眼。
“林经理,欢迎来到拉合尔!一路辛苦了!”
他的中文说得字正腔圆,就是调子有点怪,像是在唱歌剧。
我紧了紧我的双肩包,那是我的全部家当和安全感来源。我只是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。
“你好,阿里。”
他太热情了,热情得让我有点警惕。
网上说了,过分热情的本地人,多半是想从你身上“薅羊毛”。
他麻利地接过我的行李箱,那个箱子重得要命,他却像拎个购物袋一样轻松。
“车就在外面,我们先去公司给你安排的公寓,您先休息一下,倒倒时差。”
我点点头,跟在他身后,眼睛却在飞快地扫视四周。
到处都是人,很多男人,他们的目光确实会毫不避讳地投过来。
不是那种恶意的打量,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好奇。
但我当时不懂,只觉得浑身不自在,像一只闯进了狼群的小绵羊。
坐上车,是一辆有些年头的丰田卡罗拉。
阿里一边开车,一边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路边的风景。
“林经理,你看,那是巴德夏希清真寺,莫卧儿王朝的奇迹。”
“那边是拉合尔古堡,我们的历史都在那里。”
我“嗯嗯啊啊”地回应着,心思却全在另一件事上。
我妈在我出国前,给我塞了一个缝在内裤上的小布包,里面是几百美金的现金。
她说:“闺女,这是救命钱,万一手机钱包被抢了,你还能有钱打车去大使馆。”
我当时觉得她小题大做,现在却觉得这简直是绝世智慧。
到了公寓,是一个安保严密的小区,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。
房子很大,三室一厅,公司还给配了个做饭和打扫的阿姨。
阿里把行李帮我搬进来,又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水电燃气。
“林经理,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?食物我会让阿姨下午买好送过来。这是我的电话,24小时开机,有任何事随时打给我。”
他站在门口,又是那个标志性的灿烂笑容。
我心里那根“防备”的弦,稍微松动了一点点。
但也就一点点。
“谢谢你,阿里。今天辛苦了。”
我从包里拿出在国内换好的几张小面额美金,想递给他当小费。
这是我从网上学来的“国际惯例”,据说可以解决很多麻烦。
阿里看到钱,愣住了。
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甚至有点受伤的表情。
“林经理,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我被他这反应搞得有点懵。
“没什么,就是……感谢你的帮助。”
他摇摇头,很严肃地对我说:“我是您的助理,这是我的工作。而且,您是我们的客人,来自中国的朋友。我们不这样。”
说完,他对我点点头,转身就走了。
我拿着那几张美金,愣在原地,脸上一阵火辣辣的。
完了,出师不利。
不但没拉近关系,好像还得罪人了。
我瘫在沙发上,第一次对那些“网上攻略”产生了怀疑。
难道,这里和我想象的,真的不一样?
<hr>第二天去公司,我才算正式见识到了我的团队。
除了阿里,还有两个本地的年轻工程师,一个叫法蒂玛,是个戴着头巾的安静女孩,另一个叫萨利姆,活泼外向,像个长不大的孩子。
我的任务,是在三个月内,让我们的移动支付APP在拉合尔最大的一个批发市场“阿纳卡利市场”里,实现50%的商户覆盖率。
这是个硬骨头。
国内的同事都说,这KPI定得简直是“异想天开”。
我召集他们开了第一个会。
我把我从国内带来的,被验证过无数次成功经验的“地推铁军”打法,激情澎湃地讲了一遍。
“我们的策略很简单:快、准、狠!”
“第一周,我们要完成市场地图绘制,标注出所有潜力商户。”
“第二周,分成三组,用我们的话术模板,一家一家去谈。记住,要抓住老板,不要跟店员浪费时间。”
“第三周,集中攻克头部商户,用优惠补贴政策,制造明星效应!”
我讲得口干舌燥,PPT翻得飞快。
结果一抬头,发现三双眼睛,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。
法蒂玛小声说:“林经理,可是……我们不认识那些老板。”
萨利姆也跟着说:“是啊,我们直接冲进去,他们会把我们当骗子赶出来的。”
连阿里都面露难色:“林经理,在这里,做生意要先交朋友,要先喝茶。”
喝茶?
我当时就“破防了”。
在国内,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。谁有空跟你喝茶聊天建立感情?
我压着火气说:“我们没有时间喝茶。我们的时间,只够用来签合同。”
“按我说的做,出了问题我负责。”
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,他们没再反驳,但脸上的表情,写满了“这事要黄”。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“寸步难行”。
我和阿里一组,走进阿纳卡利市场。
那地方简直是个迷宫,狭窄的巷子里挤满了人、三轮车和拉着货物的驴子。
空气中弥漫着皮革、香水、烤肉和下水道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。
我们走进一家布料店,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叔,正躺在靠椅上悠闲地喝着奶茶。
我挤出职业微笑,递上宣传册:“老板您好,我们是XX公司的,想跟您谈一个能让您生意更好的合作……”
话没说完,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,挥挥手,像赶苍蝇一样。
“不需要,走开。”
阿里赶紧上前,用乌尔都语和他解释了几句。
老板这才抬眼看了看我们,但依旧是满脸的不耐烦。
一连七八家,都是如此。
要么是直接拒绝,要么就是敷衍地说“我考虑考虑”,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。
我那套在国内战无不胜的话术,在这里,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毫无用处。
我气得在路边直跺脚。
“这群人怎么回事?给他们送钱都不要吗?简直是思想僵化,顽固不化!”
阿里递给我一瓶冰水,轻声说:“林经理,您别生气。他们不是不需要,是他们不相信。”
“在这里,信任比钱更重要。一个陌生人跑过来说要给你钱,第一反应肯定是骗子。”
我被他这种“斗争逻辑”气得直想笑。
“那要怎样才能让他们相信?”
阿里指了指旁边一个卖鲜榨甘蔗汁的小摊。
“先从喝一杯甘蔗汁开始。”
我看着那个榨汁机,黑乎乎的,上面还停着几只苍蝇,本能地想拒绝。
阿里看出了我的犹豫,自己先买了一杯,咕咚咕咚喝了大半。
“很甜,很干净。尝尝吧,这是拉合尔的味道。”
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,一咬牙,也买了一杯。
冰凉甘甜的汁水滑过喉咙,瞬间驱散了大部分的暑气和火气。
确实好喝。
我们就在那个小摊边上,喝着甘蔗汁,看着人来人往。
阿里开始给我讲这个市场的历史,哪家店是百年老店,哪个老板的爷爷就在这里做生意。
他的语调很平缓,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。
我慢慢地,不那么烦躁了。
那天下午,我们一家商户都没谈成。
但阿里和好几个店主混了个脸熟,还约好了明天去其中一家喝茶。
晚上,我给国内的领导写周报。
我对着空白的文档,一个字都写不出来。
进度:零。
我能想象到,我老板看到这份周报时,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的模样。
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包围了我。
我甚至开始怀疑,公司派我来,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,自己辞职。
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门铃响了。
是阿里。
他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。
“林经理,我妈妈让我给您送些晚饭来。她说您一个人在这里,肯定吃不惯外面的东西。”
食盒一打开,一股浓郁的咖喱和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有金黄色的米饭,炖得烂熟的羊肉,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蔬菜。
“这……太麻烦了。”
“不麻烦。我妈妈说,照顾好来自中国的客人,是我们的责任。”
他放下东西就走了,坚决不肯留下吃饭。
我一个人坐在大大的餐桌前,吃着那份热气腾腾的家常饭。
羊肉炖得入口即化,米饭里有豆蔻和藏红花的香气。
味道很陌生,但很温暖。
我吃着吃着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来巴基斯坦一个星期,我第一次感觉到,自己不是一个孤零零的战士。
<hr>第二天,我们真的去那家布料店喝茶了。
老板叫伊克巴尔,还是那个胖大叔。
店里没有椅子,我们盘腿坐在地毯上。
一个小学徒端上三杯滚烫的奶茶,里面加了豆蔻和大量的糖,甜得齁人。
伊克巴尔大叔不谈生意,就跟阿里拉家常。
问阿里的爸爸身体好不好,问他妹妹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。
阿里也笑呵呵地回答,还问大叔的儿子在迪拜工作顺不顺利。
我像个局外人,插不上话,只能尴尬地微笑,不停地喝茶。
一杯茶喝完,又续上一杯。
一个小时过去了,他们还在聊。
我屁股都坐麻了,心里急得像有猫在抓。
这叫什么事啊?我们的KPI还火烧眉毛呢。
就在我耐心耗尽,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,伊克巴尔大叔突然把头转向我。
他用蹩脚的英语问:“中国的姑娘,你觉得我的布料怎么样?”
我愣了一下,赶紧回答:“非常漂亮,颜色和花纹都很有特色。”
他笑了,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。
“那么,你那个……‘APP’,真的能让更多人看到我漂亮的布料吗?”
我精神一振,机会来了!
我立马掏出手机,打开我们的APP,开始给他演示。
“您看,您只要把布料的照片传上来,整个拉合尔,甚至整个巴基斯坦的人都能看到。”
“客人可以在线选购,用手机支付,钱会直接打到您的账户里。”
“我们前期不收任何费用,还会给您的顾客提供折扣,这个折扣由我们公司来补贴。”
伊克巴尔大叔凑过来看,眼神里充满了好奇。
阿里在一旁用乌尔都语给他补充翻译。
他听完,摸着自己的大胡子,沉思了很久。
然后,他对阿里说了一句话。
阿里翻译给我听:“他说,‘看在我侄子阿里的面子上,我愿意试试。但如果不好用,我随时会把它删掉。’”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就这么……成了?
没有唇枪舌舌的谈判,没有反复拉锯的条款确认。
就因为几杯茶,和一句“看在我侄子的面子上”?
走出店门的时候,我还有点晕乎乎的。
阿里笑着说:“林经理,欢迎来到巴基斯坦的生意场。”
我看着他,由衷地说了一句:“阿里,谢谢你。今天,你给我上了一课。”
他挠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。”
有了伊克巴尔这个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”,事情开始变得顺利起来。
他是市场里的老资格,很有威望。
他用了我们的APP之后,第二天就接到了两个来自其他城区的订单。
这事一下就在市场里传开了。
很多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店主,开始主动找阿里打听。
“那个中国的APP,真的那么神奇?”
阿里就带他们去伊克巴尔的店里看。
伊克巴尔成了我们最好的“活广告”,他会绘声绘色地描述,他是如何躺在店里,就把生意做到了几十公里外。
我们的地推工作,从“攻坚战”变成了“顺水推舟”。
我终于明白阿里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了。
在这里,信任是基石。
一旦这块基石奠定了,上面的建筑,可以一夜之间就盖起来。
而建立信任的方式,不是靠冰冷的商业逻辑和话术模板,而是靠一杯杯滚烫的奶茶,一次次耐心的闲聊,和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情感连接。
我的工作,渐渐走上了正轨。
我也开始有时间,去真正地看看这个城市。
<hr>我开始学着像个本地人一样生活。
我让阿里教我一些简单的乌尔都语。
比如“你好”(As-salamu alaykum),“谢谢”(Shukriya),“这个多少钱?”(Ye kitne ka hai?)。
我发现,当我用蹩脚的乌尔都语跟小贩打招呼时,他们脸上的笑容会立刻变得格外灿烂。
我不再害怕一个人出门。
我会坐着五颜六色、装饰得像花车一样的三轮“突突车”,穿梭在拉合尔的大街小巷。
司机会在车里放着震耳欲聋的巴基斯塔尼流行音乐,车速快得像要起飞,很刺激。
我爱上了路边的街头小吃。
比如“Golgappe”,一种中空的油炸小球,戳个洞,灌上酸酸辣辣的汤汁和土豆泥,一口一个,满嘴爆香。
还有“Jalebi”,一种橘红色的油炸甜圈,泡在糖浆里,甜到忧伤,但配上无糖的奶茶,就是绝配。
我曾经以为这里会很“脏乱差”。
是的,街道上确实不那么干净,基础设施也比较陈旧。
但这里的人,对“体面”有一种近乎执着的追求。
无论生活多拮据,男人们的“shalwar kameez”(一种长衫配灯笼裤的传统服装)总是洗得干干净净,胡子也修得整整齐齐。
女人们的“dupatta”(长围巾)色彩斑斓,像一道道流动的风景。
我开始理解,为什么网上那些“一句话总结”是那么的片面和傲慢。
一个拥有几千年文明历史,几亿人口的国家,怎么可能被几个标签就定义清楚?
它就像一个巨大的、复杂的魔方,你从一个面看,是红色,换个面,又是蓝色。
你只有把它拿在手里,慢慢地转动,感受它的每一个棱角和纹理,才能稍微理解它的构造。
有一天,法蒂玛邀请我去参加她表姐的婚礼。
我兴奋地答应了。
我早就对巴基斯坦的婚礼充满好奇了。
婚礼前一天,法蒂玛和她妈妈一起来我的公寓,给我送来了一套漂亮的礼服。
是一套宝蓝色的“shalwar kameez”,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,还配了一条同色的“dupatta”。
法蒂玛的妈妈,一个慈祥的胖阿姨,坚持要亲手帮我穿上。
她一边帮我整理,一边用我听不懂的乌尔都语,温柔地跟法蒂玛说着什么。
法蒂玛翻译给我听:“我妈妈说,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,就像我们的女儿一样。”
我鼻子一酸,差点又掉眼泪。
婚礼持续整整三天,那是我这辈子参加过的,最盛大、最欢乐的庆典。
第一天是“Mehndi”,女人和女孩们的专属派对。
我们聚在新娘家里,专业的彩绘师用“Henna”(指甲花)颜料,在每个人的手背和手心上画上精美的图案。
空气里弥漫着指甲花的草木香气。
女孩们围坐在一起,唱着传统的婚礼歌曲,打着手鼓,跳着舞。
法蒂玛拉着我加入她们。
我笨拙地模仿着她们的舞步,惹得大家哈哈大笑。
那种快乐是如此纯粹,如此有感染力,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外国人。
第二天是“Barat”,新郎会骑着高头大马,在亲友和乐队的簇拥下,去新娘家迎亲。
那场面,简直像电影一样。
乐队吹奏着欢快的乐曲,人们向空中抛洒着玫瑰花瓣。
整个街区的人都出来围观,分享这份喜悦。
第三天是“Walima”,是新郎方举办的答谢宴。
在一个巨大的草坪上,宾客上千人,流水席一直开到深夜。
我见识到了巴基斯坦人传说中的“食量”。
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都堆着小山一样的Biryani(一种香料抓饭)和烤肉。
我坐在法蒂玛家人那一桌,他们不停地往我盘子里夹菜,生怕我吃不饱。
“多吃点,女儿,你太瘦了。”法蒂MA的爸爸,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叔,用夹生的英语对我说。
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,和他夹过来的一大块羊腿,突然觉得他特别可爱。
那三天,我拍了几百张照片,手机内存都快满了。
我把其中一张我们几个女孩画着Henna,笑得东倒西歪的照片发了朋友圈。
没有配任何文字。
几分钟后,国内的朋友和同事,评论区就炸了。
“薇薇你这是在哪?中东吗?感觉好危险!”
“我的天,你被本地化得也太彻底了吧!”
我的项目总监,就是那个给我定下“魔鬼KPI”的领导,也给我留了言。
他只发了三个字:“注意安全。”
我看着那三个字,哭笑不得。
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?
解释我感受到的,不是危险,而是无与伦比的热情和善意。
解释我没有被“同化”,我只是被一种真诚的快乐所感染。
解释我在这里,很安全,安全到可以夜里跟着一群女孩子在街上跳舞。
我发现我解释不清楚。
因为他们脑中的巴基斯坦,是那个被网络妖魔化、标签化的符号。
而我眼前的巴基斯坦,是一个个鲜活的人,一场场热闹的婚礼,一盘盘温暖的家常饭。
这中间的鸿沟,靠几句解释是填不平的。
我第一次萌生了一个念头:等我回国了,我一定要把我的所见所闻,原原本本地写下来,讲出来。
不是为了跟谁辩论,只是为了给这个被误解太多的国家,一份来自普通人的,真实的见证。
<hr>项目比我预想的,要结束得早一些。
两个半月的时候,我们在阿纳卡利市场的商户覆盖率,就奇迹般地达到了60%。
这其中,阿里、法蒂玛和萨利姆功不可没。
他们用他们的方式,建立了一个由信任和人情构成的“推广网络”。
很多商户,不是因为我们的补贴政策,而是因为“阿里是我朋友的朋友推荐的”,或是“法蒂玛的叔叔是我生意上的伙伴”,才选择了我们。
我把这份成绩单和详细的复盘报告发回总部。
报告里,我花了大篇幅,去阐述“喝茶文化”在本地商业环境中的重要性。
我建议公司,未来的海外市场推广,应该更加注重“本地化”和“人性化”,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复制国内的成功模式。
据说,这份报告在公司高层引起了不小的讨论。
我的总监特地给我打了个视频电话。
他在屏幕那头,表情复杂地看着我。
“林薇,你……好像变了个人。”
我笑了:“是吗?可能黑了,也胖了。”
他说:“不,是眼神。以前你的眼神里,全是KPI和deadline。现在,好像有别的东西了。”
我想了想,说:“可能,是奶茶和烤肉吧。”
他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总部决定,提前结束你的外派。给你升职加薪,调你回总部,负责新成立的‘海外市场策略部’。”
我愣住了。
幸福来得太突然。
升职加薪,回国,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吗?
可不知道为什么,那一刻,我心里涌起的,不是狂喜,而是一种巨大的,酸涩的失落。
我要离开这里了。
离开这些请我喝了无数杯奶茶的大叔,离开这些拉着我跳舞的女孩,离开这些把我当“自己女儿”一样照顾的家人。
离开阿里,法蒂玛,和萨利姆。
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团队。
办公室里一片沉默。
萨利姆那个爱说爱笑的大男孩,眼圈红了。
法蒂玛低着头,默默地抹眼泪。
阿里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最后,还是他先开口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这是好事,林经理。恭喜您。我们为您感到骄傲。”
那天晚上,他们三个,联合市场里的几十个商户,在伊克巴尔大叔的布料店里,给我办了一个欢送派对。
没有高级的餐厅,没有精致的酒会。
大家席地而坐,地上铺着五颜六色的地毯。
食物是各家凑的,有Biryani,有Kebab,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咖喱和甜品。
伊克巴尔大叔带头,送给我一份礼物。
是一匹最漂亮的布料,孔雀蓝的底色,上面用银线绣着凤凰的图案。
他说:“中国的凤凰,落在我们巴基斯坦的土地上。我们希望你,能带着我们这里的故事,飞得更高。”
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。
我再也忍不住了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
我不是那个初来乍到,浑身是刺的林薇了。
我在这里,被温柔地接纳,被耐心地教导,被无私地爱护。
他们磨平了我的棱角,也治愈了我的偏见。
阿里走过来,递给我一张纸巾。
他说:“林经理,别哭。中国人说,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”
我看着他,这个第一个接我,也是最后一个送我的人。
这个用他的真诚和耐心,一点点击碎我心中壁垒的年轻人。
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“阿里,谢谢你。你是我在这里,最好的老师。”
他的身体僵了一下,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。
“您也是我的老师。您教会了我,什么叫专业和敬业。”
<hr>回国的飞机上,我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。
没有了紧张和恐惧,只有满满的不舍和眷恋。
我的行李箱里,塞满了各种礼物。
法蒂玛送我的手绘陶罐,萨利姆送我的骆驼皮灯,还有伊克巴尔大叔的那匹凤凰布料。
更重要的,是我的手机里,存着上千张照片,和满满的回忆。
飞机起飞时,我再次望向窗外。
拉合尔的灯火在夜色中,像一片璀璨的星海。
我知道,这片土地,已经在我心里,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回到家,我休了一个长假。
我妈看着我,啧啧称奇。
“闺女,你怎么跟去乡下体验生活回来了一样?又黑又壮实。”
我爸则比较关心实际问题:“听说那边挺乱的,没遇到什么危险吧?”
我笑了笑,没有直接回答。
我花了一个星期,整理我的照片和日记。
然后,我开始写。
我写下飞机落地时的惶恐,写下第一次被阿里拒绝小费时的尴尬。
我写下在阿纳卡利市场喝的第一杯甘蔗汁,写下伊克巴尔大叔店里那甜得发腻的奶茶。
我写下法蒂玛表姐婚礼上的三天三夜,写下那些女孩们手上精美的Henna图案和脸上纯粹的笑容。
我写下阿里妈妈做的家常饭,写下伊克巴尔大叔送我的那匹布料。
我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,也没有加任何宏大的叙事。
我只是把我看到的,听到的,感受到的,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。
我把这篇文章,发在了我自己的公众号上。
标题就是:《回国后我才敢说:真正的巴基斯坦,和网上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》
我没指望有多少人看。
这更像是我给自己这趟旅程,画上一个句号。
但出乎我意料的是,文章发出去的第二天,阅读量就破了十万。
评论区里,有无数的留言。
有好奇的:“原来真实的巴基斯坦是这个样子的吗?长见识了!”
有质疑的:“博主是不是被洗脑了?你去的肯定是富人区,怎么可能那么好?”
有分享的:“我也是在巴基斯坦工作过的,楼主说的太真实了!每次看到网上那些妖魔化的言论,都觉得很心痛。”
还有一个ID叫“Lahore_Ali”的用蹩脚的中文给我留言:
“Lin jingli,wo kan dong le。xie de hen hao。wo men dou hen xiang nian ni。”
(林经理,我看懂了。写得很好。我们都很想念你。)
我看着那行拼音,在电脑前,笑着笑着,又哭了。
我知道,我的文字,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偏见。
网络世界里,标签和刻板印象,永远比复杂和真实,更容易传播。
但我还是想说。
我敢说了。
因为我不再是那个,只能通过别人的描述,去想象世界的女孩。
我亲身走过那片土地,我亲眼见过那些人们,我亲口尝过那些食物。
我知道,任何一个国家,任何一种文化,都有它复杂、多面、甚至矛盾的地方。
没有完美的乌托邦,也没有绝对的地狱。
有的,只是一个个具体的人,一段段真实的生活。
而真正的理解,永远不可能来自遥远的想象和傲慢的评判。
它只能来自走近,来自倾听,来自交换一杯滚烫的奶茶,和分享一个真诚的拥抱。
这是我在巴基斯坦,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。
也是我回国后,最想告诉每一个人的,一件事。

内容来源于联合早报网首页官网,网友投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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